美國返還沖繩的國王「御後繪」：琉球王國文化財的顛沛流離
美國將民間發現的琉球王國文物歸還給沖繩，包含第二尚氏王朝第18代國王尚育王的畫像「御後繪」，此前人們只能憑藉早期的黑白照片揣想御後繪的色彩。 圖／維基共享、FBI官網
2024年迄今，沖繩的重要文化資產新聞，想必是兩幅完整的琉球國王畫像「御後繪」在美國被尋獲。兩幅畫爲第二尚氏第13代國王尚敬與第18代國王尚育的畫像，自二戰期間至戰後混亂期消失已久，先前只能從黑白照片端詳其原貌。但美方在今年3月中旬重新交還給了沖繩縣政府。隨着「御後繪」歸返的文物當中，包括了19世紀的手繪沖繩古地圖、18至19世紀的琉球王國王室繪畫及數件工藝品。而這些文化財的佚失與復歸，則是充分映照出了沖繩過去在大國夾縫間與國際政治驟變下，所面對的多舛命運。
▌重回沖繩的國王「御後繪」
上述二戰時期由沖繩流出的文物，是在美國麻薩諸塞州一個退休軍人家中被發現，其後代在整理長輩遺物時赫然發現這些佚失文物，並且通報有關單位。根據一封文物隨附信件的說明，這些收藏是在二戰結束前幾天被掠奪而來的，後來經專家鑑定證實來自琉球王國。恰巧，沖繩縣政府於2001年曾向美國聯邦調查局（FBI）提出數件可能流向美國的盜難文化財檔案清單，與此次發現的文物內容確定吻合無誤後，FBI就聯繫日本外務省（外交部），將一件手繪地圖、六幅王家繪畫、各式陶器與裝飾品等共22件文物歸還給沖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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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一往的確認過程中，沖繩縣政府與專家學者從FBI提供的高解析照片，確認這些文物就是沖繩戰時，在混亂之中被帶去美國的盜難美術品。而王家繪畫中，最完整的亮點文物，則是琉球王國第二尚氏兩位國王尚敬與尚育的「御後繪」（おごえ）。
美國歸還給沖繩的琉球王國文物，圖爲第二尚氏王朝第13代國王尚敬王的畫像「御後繪」。 圖／維基共享、FBI官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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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御後繪」，是歷代琉球國王在駕崩後，由御用畫師繪製其生前樣貌的肖像畫，其特點是以國王爲中心且將其放大，旁邊配有較小比例的重臣和隨從，藉此強調了國王的權威和偉大，並且用以奉納在沖繩的圓覺寺。
圓覺寺作爲第二尚氏王統歷代國王的菩提寺，於1494年建立，並用來舉行祭祀等國家儀式。在圓覺寺的「御照堂」中，建築物的牆上被認爲過去可能畫着御後繪。根據琉球王國正史之一的《球陽》所記述，御照堂曾遭遇祝融，爲了完整保留壁面上的御後繪，王室便開始製作掛軸以作爲備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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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發現之所以令人感到振奮，主要是在二戰沖繩戰役中幾乎消失的「御後繪」，戰後只能透過沖繩文化史研究者兼染織家鎌倉芳太郎在大正時代所拍攝的10張單色黑白照片推斷其原貌，後續雖陸續有研究者佐藤文彥及東京藝術大學團隊等等，試着透過影像技術復原與臨摹，但這次發現原件，則讓我們得以一探這些御後繪的原色與真實面貌。
那霸市沖繩縣立博物館未來將針對這些文物進行「燻蒸」的除蟲作業，以及文化財的損傷評估，預計後續會針對文物關係者與媒體進行公開的深入介紹。對於此次發現，沖繩縣知事玉城丹尼（玉城 デニー）指出，經過70多年的時間洗禮，佚失的琉球王國時代文物能夠回到沖繩，他感到十分雀躍，相信對於沖繩的美術史與文化史研究能有更多助益，希望這次的合作案例能夠建立一套準則，讓現今許多仍下落不明的流亡文化財如國王王冠等等，早日回到故里。
▌命運多舛的琉球王國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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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次的「御後繪」歸還爲引，回顧過去琉球王室文化財的現況，其遭遇幾乎跟這個島嶼王國的歷史一樣命運多舛。以首裡城爲例，這是王室的生活場域以及各種禮制儀式進行的政治中心，伴隨着明清兩大東亞大陸帝國的藩屬國冊封，城裡珍藏了許多當時明清皇帝賜與的珍寶，以及琉球本身擁有的高等工藝技術所製作的漆器、染織品與金工。但現在王家所留下的文物卻頗爲稀少，而從首裡城被取走的佚失文化財，則與歷史上多次的戰事與政治事件有着緊密的關係。
首先是1609年，攻入首裡城的薩摩軍將城中的寶物當成戰利品帶回日本。根據《琉球渡海日日記》，薩摩藩主島津家將當時的尚寧王俘虜至江戶幕府創立者德川家康隱退而居的駿府，謁見了德川家康及當時的將軍德川秀忠，以作爲制服琉球的證據。島津家還獻上從首裡城中取得的珍寶，而幕府也在這時將著名的琉球漆器分給德川御三家之一：尾張德川家，後來則是被收藏於德川美術館。
美國一名退役軍人的親屬在家中發現琉球王國文物，由FBI代表歸還給沖繩。除了「御後繪」畫像之外，還包含數十件工藝品。 圖／FBI官網
明治時代，日本走上中央集權之路。在過去，琉球王國常被認爲同時是日本和清國的朝貢國和附屬。爲了解決這尷尬的琉球定位問題，1874年日本藉着琉球漁民在臺灣牡丹社事件中被殺害爲由，以「保護國民」名義出兵臺灣後，在新的國際政治框架操作下，將琉球納爲正式領土。
爾後在1879年廢藩置縣的國土規劃下，琉球王國正式滅亡，被設爲沖繩縣，王家居所首裡城也被明治政府接收，最後的國王尚泰被列爲華族，並且移居東京，王室親族們則移居世子殿的中城御殿。王室的各類文書在這時被日本政府全數押收，並且分散於中央、尚家、沖繩縣廳以及沖繩縣立圖書館，但卻隨時間與戰亂相繼散失。此外，王國象徵的國王裝束還有各類儀式所使用的道具等等，也分散至東京與中城御殿。所幸被納入東京王府的王室寶物，也因此免去二戰沖繩戰導致的文化財浩劫。
二戰的沖繩戰役，不只島上人民遭受了空前的生命危害，琉球王國所累積的文化資產也面對巨大的災禍，除了首裡城與中城御殿遭受嚴重損害之外，當時爲了躲避戰火而被藏在御殿側溝的珍品，也就是多件「御後繪」以及先前沖繩知事玉城提到的王冠等文物，也被美軍洗劫一空，損失空前慘重。
所幸，後來陸續有相關文物被送還衝繩，如18世紀的《琉球國惣繪圖》以及1953年，因應培裡來航百週年紀念，美國亦歸還了由琉球王國朝廷主持編纂而成的琉歌集──尚家本的《思草紙》（おもろさうし），以及負責琉球王國國家祭祀的最高級祭司神女「聞得大君」的雲龍黃金簪等等，而2024年「御後繪」的迴歸，想必也是值得一書的歷史紀錄。
美國歸還衝繩的文物中，包含一幅19世紀的手繪沖繩古地圖。 圖／美聯社
責任編輯／王穎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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